English

作家的智者风范

1999-05-05 来源:中华读书报 李庆西 我有话说

近世以来,“书话”作者甚夥,像梁启超、叶德辉、周作人、郑振铎、林语堂、周越然、阿英、唐?诸辈,都是人们所熟悉的。若是做一番分辨,那些早为读书界看重的“书话”作者,大多是思想型或学者型的文化人,很少有情感型或才子型的文学家,这之间几乎是畛域分明。也许,这种文体不是文学家表达情感和显露才华之处,而普遍的看法是,这只是学者的地盘。其实,做此般文章,需要学殖,需要见识,可是也少不得几分智趣,决非三家村老儒的套路。由此而论,事情就有某些例外——比如,真率、浪漫的小说家郁达夫偏生就是此中高手!

在“五四”一代作家里边,郁达夫是特别注重情感宣泄的一位。他那些作品总是在零余者的失意情绪上大做文章,也总是少不了鸣冤喊屈、诉苦诉穷的一套,当然这里边也沉淀着人类与生俱来的正义感和公正原则。所以,研究者多半只是注意着郁氏的情感、性灵、才气与韵致,把他看成徐志摩一类的人物。这种看法不能说没有偏差,因为它忽略了郁氏的学养与知识结构。人们只要留心郁氏存世的若干日记、自传,对他的读书生活应有所知。他是一个十分喜欢书籍的人,中国书、外国书都有所好,阅读面很广,不像一般新文艺作家只对外国书籍感兴趣。也许,他算不上藏书家,只是读书的嗜好驱使他大量购书,20年代上海的旧书摊和西书铺是他经常光顾的地方。抗战爆发后,当他流亡新加坡之时,想起留在杭州风雨茅庐的藏书,真是痛隐难忍。据其《图书的惨劫》一文记述,风雨茅庐的藏书,光是中国线装书就在八九千卷以上,而外文书(英、德、法、日文)更有两万余册。可见,他的文字生涯并不仅仅是才华的喷发,显然有着深厚而宽广的知识背景。

作为一个灵性十足而又相当刻苦的读书人,郁达夫很善于从书中捕获灵感与智趣,这是他跟其他以版本、目录见长的“书话”作者不同之处。比如,同样读明人的笔记、小品,他有他自己独到的感受。30年代中期,袁中郎、江盈科乃至东林、复社诸辈一度成为读书界关注的热点,人们对此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——有人借此以风雅自命,有人则斥为脱离时代。而郁达夫呢,却从中看到当日“四海沸腾的景状”,自然又联系到“九·一八”以后的国难之势。在《重印〈袁中郎全集〉序》、《读明人的诗画笔记》等文中,他一再强调“矫枉不可过正”的道理,颇有一番“读书贵在深思”的哲思。就这一点来看,郁氏之“书话”写作,自有其心迹所在。同样,在绍述西方著作的文章里,也一概体现着这种智者风范。他是最早介绍英国作家劳伦斯那部有争议的小说《查泰莱夫人的情人》的几位中国作家之一,而且一眼看出作品意在揭示“英国贵族社会的空疏、守旧、无为,而又假冒高尚”的主旨。郁氏的这些谈论书籍文章,虽说很少涉及传统题跋所不可或缺的版本、目录知识,但是作为一种作品导读,实在是十分精彩。其实,“书话”之作法完全不必拘于一格,像清人黄丕烈的《百宋一廛书录》可以视为地道的“书话”,而叶德辉的《书林清话》则又是另一路,也是极佳的“书话”。大抵从周作人开始,着意于阅读心法的“书话”渐而有所发展。事物的起伏变更正如郁氏所理解的那样,“穷则变,变则通;通而又穷,自然不妨再变。”(《重印〈袁中郎全集〉序》)时代毕竟不同了,当文化传播愈益便利之时,书籍不再是士大夫箧中之物,那种无关痛痒的题签跋语式的“书话”就很难进入读书民众的视界。郁达夫的“书话”作品,正是十分鲜明地体现了这种时代特点。

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的《郁达夫书话》主要辑录郁达夫介绍书籍和记述读书生活的文章,也有部分属于编辑工作的心得之言。古人的书目(志)、题跋往往是校书、刻书的副产品,近世文人许多从事书刊报纸编辑工作,郁氏也不例外,这方面的文字不妨视为“书话”之一体。

手机光明网

光明网版权所有

光明日报社概况 | 关于光明网 | 报网动态 | 联系我们 | 法律声明 | 光明网邮箱 | 网站地图

光明网版权所有